凌越|乌龙事件
双向暗恋 狗血误会 凌睿以为自己酒后乱性的对象是张泯
01
凌医生最近对张总很热情，王越这样想。
这是王越第三次在张泯公司楼下碰见凌睿了。
凌睿工作的中心医院和张泯那栋写字楼挨得挺近，写字楼旁边许多商铺，里头白领和医院护士病人常常点外卖，王越便经常在这两个地方晃悠，这两天总是能看见凌睿。
王越刚一次性提了几份外卖，送出去后，他的手指肚被塑料袋勒出了红痕。但他习以为常，并不觉得很痛，只感觉那儿有些发烫发痒。
他从电梯刚打开时就看见凌睿了，不过二人隔得远，凌睿他正在前台和接待小姐说着些什么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，神色有些着急。
但他肯定是来找张泯的吧。
王越远远地看了他一眼，心里泛起道不清说不明的被辜负感。他掐掐指尖，下意识低头望向了地板砖。
这栋写字楼里的地板都被擦得亮堂，能模模糊糊地反着图像。王越看了一下，从里头看到了自己衣服的黄色色块，它和这栋以黑白为装修基调的公司格格不入。
但他没有觉得有多羞怯，顶多只是有一点局促感。
王越眨眨眼，目光又习惯性追随凌睿了。凌睿穿着普通白T和蓝色牛仔裤，虽然不是上班族的打扮，但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势就说明了他很适合这里。他正专注地望着前台小姐，目光沉沉像他望着自己一样。
原来他对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这样。
意识到了这一点，王越像被刺痛了一样，猛地移开目光。他这时候才感受到了一些羞窘，不过不是因为凌睿，而是因为他对凌睿的想法。
他刚刚竟然在想，如果凌睿能对那一个晚上表明些态度就好了，无论是二人不再暧昧退为朋友，还是向前一步成为恋人，哪一个结局都比现在不尴不尬的状态要好。
他身后的人流催促着他往前走，王越把自己目光从凌睿身上撕下来，抬起脚就又走向了自己的小电驴。
但他的步子走得有些奇怪，也没走得太快，因为他难言之处那儿还有些肿痛。
02
真是糟糕透了。
凌睿坐在科室电脑前，简直不愿意去回想那天早上的事情。可这件事像在他脑子里扎了根一样，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最近气温一直往上攀升，科室新来了一个医生，凌睿想着之前累计了些年假没用完，索性请了三天高温假。
好不容易得了休息时间，总是要好好放松一下的。
大前天，凌睿叫上了许久未聚的朋友一起喝酒，可能是几人太高兴了，他一时间没控制住喝酒的量，竟然就这样断片了。
喝酒断片是常事，但断片后从陌生的酒店大床醒来就不是一件常事了。
那天早上，凌睿从床上睁眼，整个人不仅头痛欲裂，还觉得哪儿奇奇怪怪的。他下意识一低头看，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赤裸，什么都没穿。
本来凌睿还睡眼惺忪，整个脑子还没活络起来。这一下直接把他吓得差点心脏骤停，连忙床上爬起来，努力回想昨晚上发生了什么，好在他还没完全断片，还能想起一些画面。
那些记忆看起来很荒唐。他记得他和那个人在温存时没有开灯，黑暗之中，二人声音交织，身体紧紧挨在一处。可正因为是黑暗，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。
这个房间还是大床房，他身旁被单处有明显的褶皱，床边两双拖鞋胡乱摆着，不仅如此，凌睿感受到自己浑身酸痛，整个人有声色犬马后的乏力感。
他留意了一下四周，发现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。
他和一个人酒后做了些不该做的事，那个人现在还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了。
凌睿心里咯噔一下，即使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，但他还是得接受。
他眼睛滴溜溜转，看见了自己的裤子和衣服被挂在了床位衣架上。人前风度翩翩的凌医生不愿意做一个衣不蔽体的裸男，连忙慌乱下床，下床时腿还有些软，直接往前踉跄了几步。
凌睿穿上衣服后，赤着脚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。
垃圾桶里有三个用了的套，凌睿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。他皱着眉头，心已经凉了半截。房间里空调气温不高，凌睿从尾巴根上蹿起一股凉意。他搓搓手臂，走到窗边拉开窗帘。
他想，这不会是在做梦吧？
窗外阳光大片扑洒进来，照在凌睿因为空调而发凉的身上，带给了他暖意和真实感。
身上窗外街道和景色意外地熟悉，凌睿工作的市中心医院和张泯旗下的写字楼就在不远处。
他这时候才认出来，这是市中心一家星级酒店，消费高昂。
凌睿咽了下口水，否定了心中王越的名字，有另外一个名字在他心底浮现。
不是小越，那昨晚上那个人不会是张泯吧？
凌睿不敢再想，他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了手机转移注意力，手还有些哆嗦。他看了一下时间，已经是下午快两点。
好几个人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，他点开来粗略地看了一下。工作群有新消息，一起喝酒的同事还问他醒没醒，对话框里还有一个昨晚上新加的赵泛舟，唯独没有看到王越的消息。
他其实悄悄把微信置顶设置成了王越了的，这让他能够及时看到并回复王越的消息。可今天好反常，属于王越的对话框没有任何未读消息，连一句早安都没有。
凌睿不满地撇撇嘴，又心虚地把消息往下滑。他和别人做出了这种事，这让他对王越很有愧疚感。
这样想着，凌睿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，他往下滑消息，果真在未读消息里看到了张泯的。
是早上十一点发的。
——还没醒？
这一句并没有直接坐实昨天晚上的人是张泯，凌睿抱着侥幸心理斟酌如何回复，最后回了个礼貌的问句。
——张总，请问房费多少？
语气客客气气，如果张泯要对自己发脾气，看到这语气应该也不会太凶吧。凌睿这样想着，松了一口气。可他刚松了口气，脑海里又想起了笑得乖乖的小越，心情又坐过山车似的低落了下来。
怎么办，我好对不起小越。
他陷入了低落里，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坏蛋。
那边张泯的消息隔了一会儿传来。
——四千五。
这一句直接坐实了昨天晚上那个人是张泯。凌睿心如死灰，感觉世界一片灰暗。他眩晕片刻，立刻给张泯转账过去。
张泯和凌睿分手后，虽然还做着朋友，却一直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，偶尔才会聊天。那头张泯收了，却没回复，态度冷冷淡淡的。
怎么办？先道个歉？
凌睿眉头都皱紧了，张泯这态度，字都不想多打一个，明显就是已经不想搭理自己了。可自己还是有错，不能视而不见冷处理，凌睿咬咬牙，找个话题把话引到昨晚上去。
——套子多少钱？我一起转给你。
——凌睿，你脑子有病？
张泯秒回。
怎么还骂人呢？
手机那头的凌睿”嘿”了一声，有些莫名其妙。他好心报销套子的钱，还被对方骂一句有病。
——张总，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？
五分钟没有回复。
——张总？
依旧没有回复。
——对不起啊，张总。
没有回复，张泯不回凌睿的消息了。
03
凌睿和张泯的恋爱是大学时期的事了，两人短暂在一起了一段时间，后面发现不合适，就分开了，因为时间太短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。
这件事隔得实在太久远，五六年了，凌睿甚至都快回想不起当时他们恋爱发生了什么事。但无论发生了什么，人总要向前走，这些过去都不妨碍他现在喜欢王越。
王越是他见过的最坚韧的人，他生活得有点苦，凌睿第一眼见他时觉得他整个人有些皱巴巴的，像是被生活蹂躏过头了。
后面二人逐渐熟悉，凌睿才知道王越真的很苦，像是被苦水泡大的，但王越没有因为自己遭遇而自暴自弃、放弃生活。他对每个人都很亲和，总是眼神清澈地望着别人，软软的头发贴在额头上，整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乖顺，但凌睿知道，这份乖顺下面暗藏的是不对生活苦难屈膝的勇气和坚持。
不知不觉中，凌睿就被王越的反差打动。王越明明生活在龙卷风的中心，看似已到绝境、寸步难行，但他还是能缓慢前进，从不埋怨什么人，凡事只靠自己。
凌睿觉得王越很好，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，凌睿发自内心地开心。他想对王越好，王越也感受到了他的好意，缓过头来时，二人之间气氛已经有些黏糊糊的暧昧。
凌睿的情绪逐渐开始被王越的一举一动牵动。
以前王越路过市中心医院时会专门给他送吃的。凌睿其实很开心，嘴上却说着让王越大夏天的别过来了，但时间久了后他开始不满足，他开始想让王越多来几次，因为自己想见他。
凌睿也开始患得患失，会想王越在送外卖途中会不会认识新的人，毕竟王越这么好，这么乖，肯定会有其他人喜欢他。
占有欲和不安感同时在凌睿心中滋生，一个有些冲动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埋入凌睿的心中，它疯狂生长，终于破土而出。
凌睿已经决定开始追王越了。
聚会那天，同科室同事小王还带了一个新的人，说是叫赵泛舟，是之前去大学打篮球时认识的朋友。
来者皆是客，凌睿喜欢热闹，觉得多一个人也没什么。他和赵泛舟莫名地熟稔，很快聊到了一块去。
饭局上，凌睿边喝酒边一吐为快心中的计划，可没想到说着说着过于兴奋，喝太多直接断片了。
然后就惹出了这种事。
凌睿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的瓜葛，更何况他如果和张泯不清不楚时就去追求王越，对王越也不公平。
张泯从那天后就不回凌睿的消息了，还把他给拉黑。凌睿觉得烦躁，但还是想着把这个事情解决。所以他这几天都频频来找张泯，不知不觉中忽略了王越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。
他想解决这个事，微信沟通不了，就只能找张泯当面谈。无论张泯开什么条件或者是揍他一顿，只要这件事解决了就好。
可现在事情并没有进展。
今早又下了一场暴雨，现在雨已经停了，屋檐边有水珠滴下来。现在气温没有昨日高，科室里开着空调。此时没有病人，科室安静得很，但凌睿坐在其中还是觉得心浮气躁。
他盯着手机蹙眉头，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，同科室的小王声音响起来。
“凌医生？”
“怎么了？”凌睿抬头望向门口，有些茫然。
“你家属来找你。”
小王的脑袋出现在了门口一瞬间，下一秒王越就出现在了门口。他穿着一件白T，并没有穿上工服，看样子今天没上班。他手上提着个保温桶，望向凌睿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信任。
“小越？”凌睿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花，他眼睛亮起来，急忙凑到王越跟前。他和王越对视，才发现自己和王越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，王越这几天好像没有睡好，眼睛下有一片青黑。
“凌医生。”王越微笑着喊了一声，他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凌睿的热情，他和他目光胶着在一块，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来。“我给你带了绿豆汤。”
今早上雨很大，王越最近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乏力，可能是有些低烧。他吞了几颗感冒药，想着今天状态不好，就没有去送外卖。
在家里窝着很无聊，他躺在被窝里，脑子里又想到了凌睿。
凌睿这几天都不搭理自己，冷冷淡淡的。
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那种不负责任的坏男人。
王越缩在被子里，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苦涩地笑笑。他觉得凌睿有些过分了，睡了自己也不表态，就好像自己不轻不重、可有可无。
凌睿的态度让王越很伤心，王越甚至有点想不再看见凌睿，想以后都不搭理他。
可是他舍不得凌睿，和凌睿相处时，凌睿的每一个表情王越都记得很清楚。他很迷恋凌睿带给他的这种感觉，像在做一场不真实的梦。
这是他苦涩生活里的唯一甜头。
他舍不得他，只要幻想凌睿离开他他都会心痛，那种痛像针断断续续扎在身上，不是剧痛，却一直不断。
所以他来找他了。
王越站在房间里，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儿。他能感受到凌睿的目光热忱地望着自己，这让自己脸皮有些发烫。没有办法，他只能把眼神落在凌睿的座位上。
凌睿座位被收拾得一丝不苟，只有笔和纸张电脑，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，显得整洁到有点不近人情。
王越盯着它出神，想象凌睿平日里坐在座位上班的样子，思绪遥遥飞到了天边去。前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冲击到他，让他变得常常发呆。
那天晚上，凌睿醉了，但是他还清醒。
他记得很清楚。
04
那夜，凌睿给他发了一起吃饭的邀约，还发了定位地址，但那时候他接了一个城南的外卖单，商家离收货地址很远，王越一时间赶不回来，就没有去。
但下单那方临时取消了外卖订单，那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，王越索性没有接单，推着小电驴回家去了。
他刚回家冲了凉，手机里就收到了凌睿同事小王的消息。
——凌睿喝醉了，越哥，来接一下他吧。
这么晚了，凌睿居然还在喝。
看到信息的王越愣了愣，没有犹豫就拿上了钥匙和头盔。经过客厅时他还蹑手蹑脚，怕把王超给吵醒。
外面已是墨色沉沉，路灯光亮和宵夜摊还存在于夜里，时不时几声人声打破夜晚的宁静。外面开始刮风，好像要下雨了，微冷的风吹到王越身上，让他裸露的手臂还觉得有些发冷。
王越骑着电瓶车往前开了二十分钟，却发现大排档门口在修路，只能又绕路而行，多耽搁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了凌睿吃饭的地方。
这时候已经有雨滴从天空落下来了。
这个大排档人还很多，王越下了电动车走进来，只是看了一圈，眼神就略过人群直接落到凌睿身上。
凌睿组的饭局人散的差不多了，桌上只有凌睿、小王和另一个陌生男孩，王越的目光在那个男孩身上停了一下，就又落到了凌睿身上去。
凌睿果真已经烂醉如泥了，正用手撑着脑袋打瞌睡。他脑袋还一点一点的，身子微微晃动，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来。
小王本来在和赵泛舟聊天，他眼尖，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张望的王越。
“王越哥！这儿！”小王朝他挥挥手。
王越此时正望着凌睿。他抿着嘴，心里暗自觉得凌睿可爱。凌医生喝醉的样子难得一见，他正因为私心留恋地多看看，听到小王的声音，他笑了笑走过去。
“小王哥。”王越也坐了下来，讲礼貌，客客气气喊了他一声。小王看见王越像看到了救星，把凌睿推到王越身上。
凌睿身子本来就软了，一挨到王越，下意识就黏过去。他很困，但还是艰难地睁开了眼，发现自己靠着的人是王越，就心安地又闭上了眼睛，嘴角还翘着，小小声喊了一句小越。
凌睿的脑袋靠在王越颈窝上，呼出来的气打到他下颚处，痒痒热热的。王越有些不自在地僵了僵身子，但最后还是没有闪开，微弯起眼和小王聊天。
小王早就想走了，可凌睿和赵泛舟不熟，他不能够把凌睿交给赵泛舟。此刻终于等到了王越来，他迫不及待地就站起来。
“我先走了啊，两点过了，老婆要生我气了。”
他看了看手表，有些歉意地笑了下，走了几步路，他又想起了啥，扭头对赵泛舟说:“泛舟你说你有朋友来接对吧，待会儿到家了给我发消息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王哥再见！”
赵泛舟正有些好奇地盯着王越两个人看。王越穿得很简单，整个人透露出来一股朴素气息，凌睿好像和他关系很好，毫无防备地挨在他身上。
此时饭桌上就他们几个人了，大排档里人很多，热热闹闹聚在一起，周围的闹哄声显得三人这桌更安静更尴尬。
王越一手扶着凌睿，一手摸了摸鼻尖。他能感受到赵泛舟正望着他们，眼神还挺饶有趣味的。他下意识不想让凌睿朋友知道两个人的关系，即使二人现在还没有关系。
这种眼神看得王越有些不自在，他想把凌睿带走，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:“那我先走……”
还没说完，本来还盯着他们饶有趣味看的赵泛舟好像看到了什么，眼前一亮，绽放出一个灿灿笑容:“泯哥！”
王越下意识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，看到来人的时候表情一僵。
是张泯，凌睿的前男友。
他顿时变得有些尴尬，凌睿吹到他耳边的气息，本来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和感到甜蜜，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不伦不类起来，他有点想推开凌睿，可转念他心中又有些不服气，像宣示主权一样把凌睿搂得更紧了些。
张泯倒是没有王越这么局促。他看到了黏在一起的二人，有些惊讶地扬扬眉。他认识王越，在凌睿朋友圈里见过他的照片，但二人现实生活中没见过面。他表示友好地挥挥手，却是径直朝赵泛舟走过去。
赵泛舟此时已经站起来了，一下子凑到张泯旁边，欢喜开口:“泯哥，你来啦。”
王越这才发现这两个人原来认识，他望着聊天的两人，眨了眨眼，却没有开口，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，任由凌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。
张泯是来接赵泛舟的，两人已经在一起，但是还没有对外公开。他们两的手自然而然地握在了一起。
“小越，头疼……”
凌睿这时候突然蹙着眉头说了句。他觉得不舒服，周围太吵了，弓着身子让他觉得胸口好闷，头也一突一突跳着疼。
王越看着他这有些可怜的模样，也不管张泯或者是其他人的目光了。以往一直被他刻意隐藏的柔情和喜欢此刻完全流露出来，他拍拍凌睿的肩膀，耐心哄道:“凌医生，我们马上就回家了。”
二人互动没有避嫌，张泯牵着赵泛舟，表情有些看好戏。他努努嘴，明知故问道:“他喝醉了啊？”
“嗯”王越乖巧应了一声，他把凌睿扶起来，一时间没站稳还有些踉跄。凌睿个头比他高一些，此刻喝醉了站不直，重口都压在了王越身上，软趴趴的，王越赶忙伸手抱住他。
“哦——”张泯点点头。
外面的雨突然下得很大，狠狠砸在地上，噼里啪啦的。
赵泛舟:“下大雨了。”
王越有些苦恼地蹙起眉头，他开电瓶车来，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雨衣，两个头盔挡不了太多的雨，这样回去肯定会感冒。
并且他觉得自己不该骑电瓶车，应该打车。他低估了凌睿醉酒的程度。他醉成这样，怎么坐在电瓶车后座上？好容易摔下去。
张泯望着王越，他看穿了王越神色背后的顾虑。他眼神在二人之间转，先看看有些苦恼的王越，又看看明显醉得不成人样的凌睿，善解人意开口:“开个房吧？王越，一起吧，这么大雨，我刚来的时候看到门口在修路，也不好打车。”
王越张了张嘴，似乎被说动了，但还是沉默着。
张泯其实从凌睿口中听过王越的事情，凌睿嘴里的他很坚强，很温和，无论哪个方面都很好。那些遭遇张泯也有耳闻，他也很佩服眼前这个男人。
金钱是王越缺少的，但张泯最不缺它。他摸摸鼻尖，一旁的赵泛舟会意，在旁边扯谎道:“哎，我前几天中奖，刚好中了中心酒店两间大床房！”
最后王越妥协了，他出来时没带身份证，还是用的张泯的身份证开的房间。
他插上房卡，刚扶着凌睿走了几步路，就被凌睿压到了床上，嘴唇同时被他封住。
“小越，小越……”
他感受到裤子被人脱下来。
王越那时候有一瞬间的惊慌，但那一份惊慌又很快被心动和兴奋所淹没。今夜他遇见张泯，才直观地感受到了张泯的温和和多金，这让他感觉更自惭形秽。
凌睿与张泯看起来绝配，他和凌睿看起来就没有可能。可只要是人，就想追求更好的、想拥有更好的，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份差距，王越更不想失去凌睿。
凌睿的手在他身上揉搓，王越望着天花板，最后伸手把床头的灯关了。
他没有反抗。
05
“小越，看什么呢？”
王越在发呆，正直直盯着前面看。凌睿被他这副模样逗笑，发自内心地觉得王越好可爱，也不知道王越他想起了什么，脸颊和耳朵都红扑扑的。
“啊……？没什么。”
王越回神，把保温杯递给了凌睿。
他刚刚想到了那天晚上凌睿在他身上的呓语，那夜的事对他来说好不真实，可是又的确发生了。那晚的凌睿喝醉了，说的话做的事都可以不做数，可王越记下了一切，在其中偷得了快乐和欣喜，他在脑中回想着，心中又甜蜜又苦涩。
而被肖想的凌睿此刻正噙着笑意，看起来一脸无辜，眼神依旧很专注地望着自己。王越和他对视，又想起那天在张泯公司前台看到凌睿，那时候他表情也很专注。联想到凌睿这几天对自己爱答不理，那种被辜负的难过更凶猛了，转眼间那种情绪演变成了天大的委屈。
而凌睿此时浑然不知王越的心理活动，他很开心地把保温杯攥在手中。他望着王越，喜滋滋的，连只是在同一个房间待着什么也不做，凌睿都觉得这样的时光很难得。
可王越不高兴了，他整个人的眉眼突然都耷拉了下来，眼眶微微泛红。
凌睿很了解王越，他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，表情也跟着改变了。他有些紧张地开口:“小越，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“凌医生，你那天喝醉了吗？”
小越怎么知道我喝醉了？
凌睿一愣，却点了点头。他不明白王越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，也不清楚王越突如其来的难过是不是和自己喝醉了有关。
“我那天喝太多了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，小越，怎么了……？”
其实凌睿记得晚上的一些细节，可他不敢和王越坦白。要是王越知道了自己和张泯曾经发生了这些，那他们两估计就直接结束了。他不想失去王越。
凌睿说这话时有些心虚，而王越看出了他的心虚。
王越心下一沉，知道了凌睿在撒谎。他鼓起勇气试探凌睿的态度，心中始终抱着一丝期待和幻想，可凌睿的回复和态度明摆着在装傻，这让王越有些不能接受。
但他有些不死心，他喉头发紧，眼神中的悲伤已经显而易见了，又追问:“什么都不记得了么？”
凌睿不敢坦白，他承受不了王越离开他的这个结果。他知道不该骗王越，这几天这个事情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。王越的伤心他感受到了，他因为关心王越而开始着急，脑子开始发钝，想不清楚撒谎的后果，心一狠，嘴快道:
“对，我什么也不记得了。”
听了这句话，王越的眼睛猛得瞪大，满眼不可置信，像被踩到尾巴的动物地梗起了脖子。
凌睿不承认那天晚上，那自己对他算什么？
06
王越拉黑了自己的联系方式。
那天中午，王越问了这个问题后，没待多久就走了。凌睿被这件事弄得一头雾水，甚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，但下午病人多，他走不开，这件事就被压在了他心里。
晚上凌晨凌睿才下班，他摸出手机找王越聊天，却被那个红色的感叹号砸得有些发懵。
怎么回事？
凌睿蹙起眉头，一股不安感笼罩着他，他心里咯噔一跳，突然觉得事情在往自己不能掌握的方向发展。他拨通王越的电话，却显示无人接听。
小越知道他和张泯睡了？
凌睿开始慌张，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呼吸一窒。
王越一直对他很好，两个人从来没有吵架过，是难得的好友。现在他却反常地把自己拉黑了，说明肯定知道了什么。
凌睿呆呆坐在科室里，不知道是因为低温的空调，还是因为他心里泛凉，他的指尖开始发麻了起来。他在脑中飞快思索这个事情，复盘今天发生的每个画面。
当时小越问出这个问题，肯定就是知道了的，但自己却对他撒了谎。
凌睿越回忆越心如死灰，已经难过地喘不过气来。他觉得他在王越心里肯定已经是一个大骗子了。
同科室的小王和他下班时间一致，刚从外面上了厕所回来，边擦手边走路，嘴里头还开心地哼着歌。他看见凌睿面如死灰地坐在那里，脸色和白大褂一样白，在冷冷白炽灯光下看起来渗人得很，还被吓了一跳。
“吓死我了。”小王拍拍胸口。凌医生一直是他们科室的科草，上班下班都笑得如脉脉春风，他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，表情比冰块还冷。
出于对朋友的关心，他凑过去问道。
“凌睿，怎么了？股票跌了？”
凌睿被这事弄得糟心得很，已经心情不爽了，但他不想迁怒小王，只是僵硬地扯扯嘴角，没好气道:“老婆没了。”
“啊？”小王眨眨眼，他知道凌睿和王越的事，看出来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。
两个人咋闹矛盾了？不应该啊？中午还来找凌睿。
“为啥啊？”
“不知道，他把我拉黑了。”凌睿没好气地糊弄。
“不应该啊，王越对你这么好，那天你喝醉，王越凌晨两点都来接你。”
那天喝醉是王越接的自己？！
凌睿一愣，语气有些激动，手都握成了拳头:“什么？”
小王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，他缩缩脖子，一脸茫然地重复:“是啊，那天晚上，王越来接你了啊，是我喊的。”
说罢，他把手机摸出来，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凌睿看。
凌睿赶忙凑过去看，看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。
他被这件事的发展搞得有些无措，却下意识相信着这才是真相。可如果是王越接的自己，那那天晚上的人是为什么是张泯？
凌晨两点，张泯接到了凌睿的电话。
赵泛舟此时正躺在自己床上，两个人衣服都脱了一半了，旖旎的气息却被电话铃声打断。
张泯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起来，一看到来电提醒简直想杀人。
“喂？凌睿？你有病？”
他张嘴就骂，把赵泛舟吓得抖了抖。
凌睿这人大学里还挺正常，平日里偶尔聊天时也挺正常，就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之后发生了啥，第二天莫名其妙问自己套子多少钱。
不会是王越扶他回去的时候，把他脑子撞门上了吧。
张泯这样想，同时拿着电话翻了个白眼。为了避免赵泛舟吃醋，他专门开了免提。
“张泯！”凌睿的声音听起来挺着急，张泯和赵泛舟一愣。
“咋了？”
“那天晚上和我开房的不是你吧？”听了这话，赵泛舟脸一黑。
被莫名扣上一个帽子，张泯表情一僵。
“你和赵泛舟去吃饭的那个晚上？”
“对。”
“不是，是王越啊，你不记得了？”
果真如此，幸好如此。
凌睿松了口气，压在他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消失，他顿感轻松。可他又想起了那天早上张泯给自己发的消息，他追问。
“那你那天早上干嘛发消息给我？”
“我给你垫付的钱啊，四千不是钱？”张泯觉得凌睿莫名其妙，他钱是多，但是他又不是傻的，为什么要给前男友送钱。
“……行吧，打扰了。”凌睿心情复杂，果断挂了电话。
07
凌睿最后在城中村门口的菜市场看到了王越。
王越把他手机和微信一起拉黑，凌睿拖小王给他发消息也不回。
凌睿不知道王越家在哪里，只能去城中村碰运气。等了两三天，才在城中村菜市场门口看到穿着白T和人字拖的王越。
菜市场前半段是小吃街，后半段才是菜铺和肉铺。王超正蹲在一个卖炸火腿肠的铺子旁边吃小吃，王越提着菜站在一旁，笑盈盈看着他哥吃。
凌睿遥遥看着，觉得王越瘦了些。
“还要不？哥？”
王超喜欢吃这种口味的东西，火腿肠被煎炸了后脆脆香香的，刷上番茄酱格外得好吃。但王越不让王超多吃这些，偶尔才会给他买。
“不吃了。”王超摇摇头，他看出来弟这几天心情不好，每天都不怎么笑，吃得东西也很少。他觉得火腿肠好吃，一吃到好吃的他就会想到王越。
王超傻傻一笑，把吃了一半的火腿肠举到王越面前，嘟囔道:“给弟吃。”
“哥，你想要多少，我给你买。”王越还没来得及张口，凌睿的声音却从旁边响起。
王越脸色一变。
“凌医生？”
他往旁边一看，果真和凌睿对视。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凌睿。凌睿装傻，不承认那天晚上的事，间接就是在不承认自己。
“医生，好…好久不见。”王越教王超要讲礼貌，他认识凌睿，学着弟弟教自己的样子笨拙地和凌睿打招呼。
“哥，好久不见。”凌睿灿烂一笑，硬着头皮去忽略王越冷漠的眼神。
此时王越浑身不自在，他只要一想起凌睿撒谎的神情，他就心如刀割般难受，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滑稽。
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，不再会因为谁而伤心流泪，可是他还是因为凌睿的做法而感到了痛，他心中那块向凌睿展露出来的软肉已经伤痕累累了。
他不想看见凌睿，他已经单方面和凌睿断交了。
可凌睿又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王越又看了凌睿一眼，咬咬嘴唇，拉着王超就走。
“走，哥，咱们回家。”
“小越，小越！等等我！”凌睿跟在后面走。
最后凌睿跟着王越回了他家。一路上，二人一言不发。王越埋头走路，凌睿也乖乖跟在后头，王超也感受到了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，也没有说话了，只专心地吃手上火腿肠。
一打开家门，王越就去把电视给王超打开，王超乖乖坐在板凳上看，缩手缩脚的，很乖巧。凌睿站在客厅里，王越没有搭理他，提着菜走到了厨房里去，摆明态度把他当成一个隐形人了。
“医生，你要一起看吗？”
王超对凌睿眨眨眼，从身边拖出来一个小板凳。
“不了，哥，你自己看。”
王越从来不让凌睿去自己家，这是凌睿第一次来这儿。
这个家是廉租房，位于三楼，很狭窄，但光照充足，被收拾得也很干净。客厅小小一块，拥挤地摆着电视机和餐桌，桌上还凉着半盆绿豆汤。
厨房正对着客厅，中间隔着一个落地门，凌睿站在客厅里，能看到王越的背和小半张侧脸。
王越正在打蛋液。白T贴着他的背，凌睿能看到他背后肌肉的运动。他还穿着短裤，臀部很挺翘，露出了一截比较丰腴的大腿。凌睿凑看一看，看到灶台上摆着三个碗。
这晚饭还是有自己一份的。
凌睿此时脑瓜子灵光了，他心上一喜，跨了几步路挤到厨房里去，还拉上了门。
“小越。”他黏糊糊的一喊，语气有些示好。
王越其实一直都能感受到凌睿的目光，他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了，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。坦白说，王越的注意力其实也分了一半在凌睿那儿。
“怎么？”察觉到人站在了自己旁边，王越其实心里有些开心，但他还是因为这件事在生凌睿的气，赌气不去看凌睿，一直盯着手上蛋液。他语气很冷淡，耳廓却不争气地红了。
“其实那天晚上我还记得一些。”凌睿开口。
王越手上的动作果然肉眼可见的一停，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打蛋液。他已经开始感觉到委屈了，但他还是咬咬牙，嘴硬道:“关我什么事啊？”
“小越。”凌睿拉拉王越的胳膊，王越试着把胳膊抽出来，却发现凌睿手劲很大，他拗不过他，只得把碗筷放下，面上有些无奈。
其实如果他真的要甩开凌睿的手，他也能够做到，但他一对上凌睿的有些湿漉漉的、有些可怜的眼睛，他就心软了。
心软之余，他还觉得搞笑。他蔑凌睿一眼，凌睿被他这样看着，像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，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。
明明受委屈的是他，但做出一副伤心模样的却是凌睿。
王越哂笑一声，凌睿缩了缩肩膀，有些愧疚地坦白:“其实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的是张泯，我不敢和你说，我怕你不理我，所以我说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张泯？”王越没想到凌睿会这样说，他不相信，但凌睿很真挚地望着他，不像是在说谎，这让他半信半疑了。
“嗯。”凌睿把手机摸出来，生怕王越失去耐心把自己从厨房赶出去。“我问他房费，他和我说了，我就以为和我开房的是他。”
王越:“他为什么问你醒没有？”
凌睿:“他来找我要房费。”
王越:“……”。
他欲言又止，以为总裁都不拘小钱，没想到张泯还是个另辟蹊径的。
凌睿见王越的表情有松动，得寸进尺地去抓王越的手:“小越，那天晚上我断片了，真不记得了太多了，当时我没承认，你是不是很伤心？”
此时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，凌睿有错在先，王越还对他堵着气。如果放在平时，凌睿这样问，王越肯定不会坦白，而是把心里的委屈和不愉快都藏着掖着。可现在不一样了，他毫不矫情地嗯了一声，坦白道:“凌睿，我很伤心。”
他望向凌睿，眼睛很亮。他的眼睛一直很清澈，但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孩的清澈，而是清亮，像被雨洗刷过一般。
“哥车祸后，我感觉我过得蛮倒霉的，之后遇上你，我觉得我好像运气变好了点。”王越把他苦恼的前半生说得轻描淡写，凌睿心疼地握紧他的手。
“你对我挺好的，有时候我就想，为啥对我这么好？我没钱，也没势，很普通。”
“你很好，小越，我……”
“那天早上我从你床上爬起来，我其实挺开心的，但你一直不表态，我……我很伤心，凌睿。”这样说着，王越往地下看，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他有些泛红的眼眶。
虽然他没钱，他没势，囿于小小廉租房，但他也喜欢美好的事，虽然看起来有点像痴心妄想，但他知道自己喜欢凌睿。
那天从床上醒来时，他其实羞喜交织，羞于自己和凌睿来了一场非典型酒后乱性，喜于自己和凌睿关系好像能更进一步了。
王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睿，所以才提前走掉，什么也没留下，把决定权交给了凌睿。
他心中其实是有期待的。
但他心中的期待被凌睿打破了。
“凌睿，我对你来说，到底是什么？”王越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是男朋友，我喜欢你，小越，小越。”凌睿看着王越这幅样子，自己都要心碎了。他凑过去，额头抵住王越的，二人气息交织，他们靠得近，对方胸膛起伏的弧度都一清二楚，气氛逐渐灼热。
两人没有说话，房间隔音不好，在厨房也能听到客厅里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，楼底下住户的小孩放学了，三三两两作伴打闹，还有人在炒菜，油溅起哗啦啦的声响。
这些声音很冗杂，却很真实，让凌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温馨的生活气息。自从他被姑妈收养后，活得一直都很混沌，吃穿用度都很好，唯独少了一份温情。
而直到他遇见了王越，王越是个执拗的、有些敏感的、坚强的人，因为他，凌睿才感受到了活着的真切。
厨房向阳，窗外夕阳大片洒在地上，王越脸上也分得了一片阳光，他的瞳孔被光照得透亮。
“小越。”
凌睿不自觉地被眼前场景迷住了，他捧着王越的脸，大拇指在王越嘴唇摩挲，神色迷恋，眼中写满了喜欢。
触感有些痒，像羽毛轻轻降落在心尖。王越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抖了下，他觉得口干舌燥，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，却不小心舔到了凌睿的指尖。
凌睿呼吸一窒，然后吻上了王越的唇。
唇舌交织，二人心跳如擂鼓。
END
